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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/ 謝國爗

”造蠱之法,以百蟲置皿中,俾相啖食,其存者為蠱。”─通志‧六書略

一名耆老身背個大葫蘆緩步來到一家大宅。步履微艱,看來吃力,每走一步皆發出擾耳的沙沙聲,那是葫蘆拖行於黃土上的聲音。該家宅院應已中落,牌匾上的塵灰厚不見字,牌樓、石牆滿佈枯籐,藤根是枯,卻似有力,粗大的枯籐硬是鑽破了牆面。

耆老推了推大門,塵埃飛揚,矇了他老人家雙眼,嗆咳數聲,聞聲,有鏈聲,是底端加了付大鎖。他蹲身手一伸,鎖頭竟喀地一聲彈開,門也跟著咿聲內啟。

宅院中庭的地板兒亦是覆著厚重塵土,不過還能見著幾許石碇錯落其中,心想覆土之下應為棋整安落的石板大庭。耆老足尖向一著石碇蹭了幾下,沒想到上頭竟刻著字,「奠」、「公」、「碑」......

耆老不以為意,撫了兩回鬍子,這才發覺那滿地的黃土實如具生命般地微微竄動。也許是被耆老的蹭足給驚擾了,微竄的黃土激起了澎派,一如浪海波濤。此時,耆老的葫蘆竟亦附著靈魂般地顫動起來,「安分點!」耆老大大地拍了一下葫蘆並對之斥責。

語畢,黑布馬褂底子流瀉下了一淌黑水,耆老本是瘦弱,這下肚子更如沒了酒的壺袋,扁得貼背。黑水甫一落地,四處流散,隱約中帶著幾點紅胭,驚!那是千百為數的蜈蚣群舞著粉色紅牙,而竄動的黃土其實為千萬的土方甲蟲,這下該要成了飽餐佳餚。

蜈蚣群好是厲害,不下幾刻,甲蟲殆盡,黃土再歸平靜,但是耆老的心並不平靜,因為,蜈蚣群不知怎地失了控制,全往地下埋去,再不復見。

耆老稍稍皺眉,趨步內往,通往廳堂的門窗殘破,早已沒了紙材貼附,然而外頭的光線卻照不到裡面。耆老掏了根火摺子,沉心,細聽,火摺上的焰火往著哪兒偏,他便往哪兒跨步,幾經東轉西迴仍前進不到數尺,「這陣頭麻是麻煩倒是簡單。」

光陰似箭,昏陽殞落,門裡門外一般黑囉。耆老踱步其中為的是進入西廂。甫至廂房外,遂聞不絕的低鳴聲,這才明瞭小傢伙們逃竄的原因,「吃大餐啦。」一條巨蟒從耆老背後葫蘆中探出,火摺照耀,那蛇瞳更是晶亮逼人,巨蟒似乎餓了許久,倏地曲往,惹得群蟾奔騰,一陣混亂,突然!

鬪蠱.jpg 

一隻大蛤蟆比人大衝進了門子,蛇牙毒衍,袒胸吐信,卻如冰凝,再見蛇後,地上不知何時躺了無數的血色蜈蚣,三物互剋,是難再鬥,「沒用的東西!」話方出,廂中忽聞媼嫗之聲。

「為何回來?」

「解汝所下之情蠱。」

「其徵何似?惹身幾復?」

「夜盜汗、心糾纏、腹胃如針氈,自離…汝…而去,已困三十載……」

「你既亦習蠱,何不自解?」

「如能解,何需重遊此地。」

「蠱依日解,終身相伴,何如?」

耆老垂首良久,搖頭。

老婦無言長望,嗟嘆道:「昔者情漢叛身離,殘年倚門望君歸,怎奈人回心未回,夢空腸斷與君絕。」須臾,劃腕斷脈後吊頸。

耆老久未聞聲,入屋,驚見老婦懸梁,解下屍身,雙腿軟跪,伸手撥開老婦髮絲,五臟糾疼越盛,料知原由,兩淚橫流,遂從懷中掏出一赤毒泥鰍,長笑一聲吞入。片刻後仰身倒地,火摺子將屋燭照透亮,彌留之際,似見屋梁脊頂遺有落款:「情者無心蠱不寄,蠱者無形人自迷。」

”蠱,惑疾,心志惑亂之疾也。”─左傳註

 

(本篇刊於 - 明日武俠電子報 第73期 - http://paper.udn.com/udnpaper/POI0028/190695/web/#4L-3412073L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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